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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传说》 8

《暗黑传说》
类别:奇幻魔法
作者:水舞红枫
第八卷我意无敌
第一章隆重婚宴
夜色中飘蕩着芬芳醉人的酒香,和缓快乐的乐曲迴旋在大厅的每个角落。
伯爵府中张灯结彩,人流如潮。
随便往哪个角落中一站,不远处必然有三五成群的贵族和他们的夫人儿女高声喧哗着,将夜点燃。
彷彿早有默契,出席宴会的贵族女子争相斗艳,穿着着最华贵入时的礼服,佩带着昂贵璀璨的饰品,象彩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
最活跃的莫过于那些贵族少女,努力展露着自己的青春魅力,时不时向年轻英俊的男子瞥上惊心动魄的一眼。
人们尽情的享乐,享受着醇酒与音乐。
夫人们的话题永远都离不开衣服和化妆品,或者躲在角落里偷笑某个贵族男子的木讷和邋遢。
男人们的话题就要宽泛的多,彷彿每个人都成为高瞻远瞩的政治家,举着装满美酒的精緻杯子,眉飞色舞的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
帝国的危机离这里很远,却又很近。
我不知道这些人中,究竟能有几个可以在酒精中保持着清醒?
伦格死了,加奈特率着空翔等人迅速退走,但这并不意味着北方联盟遭受到致命的打击。
相反,在蒙思顿的东部国境上,十万兽人族军队枕戈待旦随时可能发动袭击,战争一触即发。
这个消息早不是什幺秘密,但有几个人能够真正为此担忧?
在他们看来这一切不过是帝国历史上一段极其普通的插曲,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权势地位,与之毫无影响。
正是这样,才会有好心情在宴会上高谈阔论,关注着新长成的美女,关注着杯子是否空了?
温里特伯爵只是说要为女儿和费罗举办一次小规模的订婚宴会,结果帝都名流一下就涌进三百多人,这还不算没有收到请柬想尽办法挤进来的人。
我不知道如果他打算举办一次“大规模”的宴会,该是怎样的场面?
我和镜月公主坐在大厅的角落中,如果不是答应温里特伯爵要做费罗的证婚人,这刻我早就抽身,甚至根本就不会出席这种无聊的宴会。
镜月公主刚刚接受了一轮贵妇们的轰炸,以她的身份在这种场合无疑令人瞩目。
几乎所有贵族男子的目光都会偷偷向她扫来,假如不是早知道她名花有主,也许她要接受更大规模的骚扰。
有了欧利南的前车之鉴,这些人老实多了,毕竟任何人的脖子上都只生着一个脑袋。
相形之下我轻鬆许多,除了仅有的几个帝都熟人,几乎没谁打扰我。
我杀死伦格,获得闇月的事情早被传的满城风雨,但在这种场所,似乎所有人都很忌讳这个话题,连提都不提半字。
在绝对多数的贵族心目中,我始终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姑且不说欧特皇子和圣殿与我之间的嫌隙,仅是我的魔门背景就足以令许多人止步。
而他们一旦知道我真实的来历,不晓得又是怎样的光景?
这些自命清高,一生信奉光明之神的贵族们又怎愿意自贬身份同我这样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交往?
镜月公主应酬完又一名贵妇,回到我身旁的位子坐下苦笑道:“镜月实在不该来这里,早知还是留在叠翠苑好了。”
我嘿然道:“这只怪你平日太低调,这回好不容易在公众场合露一次面,那些人还不抓紧机会来巴结你?”
镜月公主微笑道:“你错了,其实这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为了接近你而来,镜月不过是沾了光而已。”
  “哦?”
  “修岚,你现在的身份可不同于第一次来帝都的时候,谁都知道温里特伯爵跟楚库将军的联姻意味着什幺,也早得知了陛下已亲口将人家许配给你的消息,再加上你和金沙公爵的亲密关係,即使在蒙思顿你也早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实力人物。”
  “哼,就算这样他们也是躲我也来不及,又怎会来巴结我?”
镜月公主幽幽一叹道:“修岚,你现在与帝国的皇室、宫廷和军政重臣都结成了异常密切的关係,再加上因为镜月而与圣殿产生的微妙联繫,这些别人怎幺可能看不到呢?他们不过是有所顾忌才不敢亲自出面来找你,所以才通过自己的夫人儿女找上人家。”
我不以为然的道:“这正说明那些人蛇鼠两端不可信任,一旦形势发生变化,他们只怕跑的比兔子还快。”
镜月公主喟然轻叹道:“有几人不是这样呢?即使是放眼帝国,一旦战事四起,又有几人是可信任倚赖的?”
正说着德博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连灌几口,舒了口气兴奋道:“今晚真是热闹,温里特伯爵的面子果然够大,把帝都名流差不多全都请来了。嘿,修岚,你看见了吗,真有不少的美女!”
这家伙和镜月公主处的熟稔了,尽露本性,眼睛还在不停的搜索人群中的美女。
我漠然道:“你也真够忙的。”
德博摇头道:“我比费罗那小子可轻鬆多了,你没看他连坐下的工夫都没有了,只顾跟着他的老丈人迎接宾客。”
  “巴石和他的老爸呢?”我问道,在温里特伯爵邀请的名单中,我唯一的修改就是加上了这对父子。
  “他们正忙着应酬舍费男爵,那家伙掌握着帝国的矿藏审批权,是巴石家族的半个衣食父母,不乘机笼络怎幺行?”德博回答道。
  “修岚陛下,公主殿下!”一声熟悉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奥里公爵含着友善的笑容大步走来。
  “奥里公爵,”德博惊讶道:“你是什幺时候到的帝都?”
  “今天中午刚到,”奥里公爵微笑道:“一听说老朋友的千金要跟修岚陛下麾下的虎将联姻,我就厚着脸皮混了进来,还好温里特伯爵没赶我出去,不然我就亏大了。”
  “怎幺,是心疼你的贺礼?”
  “不是,”奥里公爵摇头道:“我是知道今晚有好吃的,所以中饭也没有用,要是晚饭再吃不上,不要饿掉我半条老命。”
众人听他说的有趣,不禁莞尔。
他当然不可能存心不吃午饭,多半刚到帝都就被嘉修召见,一直忙到了现在。
镜月公主请奥里公爵坐下,问道:“公爵已见过陛下了幺?”
  “可不?”奥里公爵回答道:“而且后天就要返回,準备调动兵马开进东疆。”
德博惊喜道:“奥里公爵,你的大军也要进入东疆驻防?”
奥里公爵苦笑道:“十万兽人族的军队,你当是那幺好玩的?虽然说陛下已经向东面增兵十万,又派驻了两个军团到北部边境协助普林斯公爵应变。但谁晓得能不能抵挡住北方联盟的第一波攻势?”
德博不服道:“我老爸的军队不致于那幺没用吧?”
奥里公爵叹了口气道:“你还年轻,不晓得许多事情。论单兵作战的能力,三名普通帝国士兵也斗不过一个兽人族的战士。何况他们这次出动了翼人部落和狼骑兵,兵种优势就更明显了。”
  “这仗真会打起来幺?”一边有人担忧的问道,原来是巴石跟他的老爸扎进了我们的小圈子。
  “那是肯定的了,”镜月公主淡然回答道:“而且也许等不到秋天就会发动。兽人族的十万大军在边境屯扎数月,每天的消耗都十分惊人,恐怕他们也不想再拖下去。”
  “我们不会输吧?”听了奥里公爵刚才的话,德博担心的问道。
  “怎幺可能?”奥里公爵自信的一拍德博肩膀道:“有我跟你父亲联手,再加上陛下增派的十万援兵,怎幺也要把兽人族赶回老家。”
德博鬆了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
奥里公爵望向我问道:“修岚陛下,听说您明天就要返回比亚雷尔去,看来我们是没时间再聚一聚了。不过早些走也好,免得战事一开想走也走不成。”
似乎在帝都没有什幺秘密可言,每个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各种消息。我点头道:“不错,所以明天一早我就离开帝都。”
  “你也要小心些,”奥里公爵提醒道:“万一兽人族在东疆打不开局面,说不定就会把注意力掉向比亚雷尔方面,期望从那里打开缺口。”
我漠然道:“我只怕,他们一样是进的来,回不去。”
德博赞同道:“修岚这家伙我倒一点也不担心,别看比亚雷尔是个小国,可谁要小看了它一準要吃亏。看看修岚收复比亚雷尔时候的用兵就该知道,再来十个狼王也不是他的对手。”
  “咦,欧特殿下怎幺也来了?”巴石忽然诧异道。
顺着他的目光,就见欧特皇子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那人正是他的谋臣舒葛特。
  “知道嘉修陛下也出席,他怎幺可能不来?”我冷哼道:“看吧,稍后马斯廷皇子也一定会到。”
  “修岚陛下,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欧特皇子一改以前的姿态,满面春风的说道:“害的我在大厅里一阵好找。”
  “殿下!”默多克赶紧起身让座。
欧特毫不客气的坐下,望着默多克道:“你没事了吧?”
默多克一欠腰回答道:“多亏殿下周旋,现在一切都已解决。”
欧特得意道:“只要我一句话,就是马斯廷也要给我放人。今后你有什幺问题,儘管来找我。”
他往这里一坐,已将自己当成了主角,原本宽鬆愉悦的氛围顿时蕩然无存,连奥里公爵都有些看不惯这位皇子的嚣张。
默多克连连道:“是,多谢殿下!”
  “听说修岚陛下明天就要走?”舒葛特站在欧特身后问道,就是这个人定下的诡计刺杀金沙公爵,幸而被我撞破,不然这笔帐多半又算到另外两个皇子身上。就冲这点,他也算个人才。
  “是,”德博见我没开口,于是替我回答道:“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帝都,今天早上都跟陛下辞行过了。”
欧特露出虚伪的惋惜之色,道:“我还想为你们接风洗尘呢,没想到连送别宴都来不及摆了。”
德博笑道:“帝都这幺好玩,我也想多待些日子。可惜,兽人族不晓得什幺时候就要打进来,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就凭他们?”欧特皇子轻蔑的讥笑道:“一群茹毛饮血的蛮人,也妄想侵犯帝国天威?只要他敢来,我必定要向父皇请命率军出征,将兽人族的十万大军杀的片甲不留!”
其他人面对欧特皇子的张狂都是微笑不语,只有默多克奉承道:“那是自然,殿下心忧国事,堪称我们臣民的楷模。”
欧特皇子得意道:“楷模还谈不上,不过要是帝国人人都有像我这样的心思,还怕什幺兽人族?”
奥里公爵在旁一言不发,恐怕他内心正庆幸嘉修陛下圣明无比,没让欧特统兵御敌,否则这仗不用打已输了一多半。
欧特皇子转脸望向我,用他自以为最真诚的语气道:“修岚,听说你杀死了魔族大祭司伦格,也算为帝国立了一功。以前我们之间不管存在什幺样的小误会,过了今晚都一笔勾销。若是你在比亚雷尔遇到什幺麻烦,儘管来找我!”
他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蒙思顿皇位的当然继承者了,我心底生出一抹冷笑,忽然手上一热,原来是被镜月公主的玉手握住,清澈的秋波中隐含千言,又似在劝我不要给欧特皇子难堪。
我淡淡回答道:“殿下的话我都记下了,过去的事情我本就不放在心上。”
舒葛特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大家一起来乾一杯,算是为修岚陛下和德博将军送行!”说着举起了手中酒杯。
我冷冷看他一眼动也不动,德博也是假作与奥里公爵谈话没有听见——这家伙自从晓得刺杀金沙公爵的毒计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心里恨不得扒他一层皮下来,怎肯跟他碰杯?
正有些尴尬时,门口听见一名宫廷内侍亮起嗓子叫道:“嘉修陛下偕安吉霖娜皇妃、马斯廷皇子到——”
大厅里所有人的谈话声一起停止,立刻变的鸦雀无声。
在乐队的“神佑吾皇”的乐曲声中,安吉霖娜皇妃手扶嘉修陛下踏进大厅,身后跟随着满面笑容的马斯廷皇子和格列隆将军。
我再次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安吉霖娜皇妃。
比起上一次帝都城门前的邂逅,她的丰韵丝毫没有褪色,当她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一剎那,整个大厅的灯火似乎都为之黯然。
她温柔而雍容的搀扶着嘉修陛下,缓步走近,温里特伯爵与费罗和玛莎早就迎上前去。
温里特伯爵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自豪的神色——嘉修陛下重病缠身的情况下还出席自己女儿的订婚仪式,无疑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唯一的失意者是欧特,他坐在我对面低低的冷哼一声,望着马斯廷皇子露出嫉妒与怨毒的目光。
这也难怪,作为长子的他本最有资格陪同着父皇出席,可现在嘉修陛下身后站的却是马斯廷皇子。
有些心思活络的贵族不免开始怀疑,是否这是一个潜在的预示?
  “吾皇万岁!”大厅里所有的人起身行礼,高声称颂。
我坐在那里没有动,悠然品了口酒,欣赏着数百人朝贺的盛大场面,却无异又招来许多人的不满和反感。
那名内侍又高声叫道:“传陛下口喻:今天晚上是玛莎小姐与费罗将军的订婚盛宴,陛下与皇妃也都是宾客中的一员。因此大家不必拘礼,尽情欢庆——”
  “谢陛下!”在众人的恭颂声里,温里特伯爵陪同着嘉修陛下朝我们这边走来。
欧特反应最快,第一个冲过去躬身道:“父皇,您的龙体要紧,这样的场合有儿臣和马斯廷代您就好,何必亲自前来?”
温里特伯爵微微变色,嘉修不动声色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
欧特看到温里特伯爵的面色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扶住嘉修陛下的另一边掩饰道:“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嘉修陛下哼了声,望向我与奥里公爵等人露出微笑道:“很好,你们都在这。”
众人起身再次施礼,嘉修陛下摆摆手道:“都说了今晚不用拘礼,都坐下吧。”
等安吉霖娜皇妃扶着嘉修陛下落座,众人才敢坐下。嘉修陛下望着奥里公爵道:“你和温里特伯爵都是老朋友了,我就猜这个热闹一定少不了你。”
奥里公爵笑道:“陛下圣明,老朋友嫁女,我就爬也要爬来骗上顿酒喝。可惜比亚雷尔远了点,不然大婚之日我一準还去。”
嘉修陛下微微一笑对德博道:“你明天也跟修岚一起回返了,是幺?”
  “是,陛下!”在嘉修陛下面前,德博收敛许多,恭敬的回答道。
  “替我转告金沙公爵,就说这段日子辛苦他了。等东疆危机解除,我要请他到帝都好好相聚。”
  “谢陛下!”
嘉修陛下的目光又朝向默多克道:“我认识你,记得六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你是帝国最大的军械製造商默多克先生,对不对?”
默多克受宠若惊,急忙欠身道:“是我,陛下!”
  “听说斯蒂有将你抓进大牢,幸好你已获释,不然还有哪个商人敢在蒙思顿逗留?”嘉修陛下温言安慰他道:“你不用怕,只要本分经商,忠心帝国,我就是你最大靠山。今天早会上我已斥责了斯蒂,相信他不敢再为难你。”
默多克感动的无以复加,激动道:“陛下——”
嘉修陛下轻轻摆手,转脸瞧着我与镜月公主含笑道:“修岚,这些人里我最后跟你说话,你晓得是为什幺?”
我颔首道:“我明白。”
嘉修道:“看,我说的没错,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实在是最省心快乐的事情。”
德博不解的望向身旁的奥里公爵,公爵低声道:“陛下是先宾后主,那是将修岚陛下当作了自家人对待,所以才最后一个与他交谈。”
嘉修陛下举起酒杯道:“修岚,告别的话今天早上我都已说过,现在只想和你再喝上一杯。今晚一别,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相见,镜月也是一样,大家一起来吧。”
众人纷纷举杯,与嘉修陛下一饮而尽。
嘉修放下酒杯,向我微笑道:“这次帝都之行你来去匆匆,相信下次再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我一怔,正咀嚼着他话里含义,就听见司仪叫道:“良辰吉时到,仪式开始——”
第二章我非真主
订婚宴席结束已经是深夜,嘉修陛下只坐了一下便走,很快马斯廷皇子与欧特皇子也先后离去。
我们这拨人走的较晚,费罗被留了下来——他被宾客灌的人世不醒,想走也走不了。
回去的路上德博还在兴奋的跟我炫耀今晚猎豔的战绩,最后不免遗憾的道:“可惜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不然我一定能让那几个妞乖乖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
我嘿然讥笑道:“算了吧,德博。我一直听你吹嘘如何如何,可什幺时候真见过你搞定哪家的名门闺秀?”
德博红着脸粗着脖子叫道:“当然有,只是你没看到过而已。难道说我跟她们上床的时候还要先通知你一声,好让你见证了才信?”
镜月公主叹息道:“德博,你都当镜月不在旁边幺?”
德博已有七分醉意,打了个饱嗝道:“你这样的美女我怎幺可能看不见?不过公主殿下如今都是修岚的老婆了,我跟修岚早是一家,说什幺话也就不用顾忌你了。”
镜月公主对上德博的无赖作风也毫无办法,惟有莞尔一笑。
德博忽然想起什幺,瞅着我们道:“修岚,公主殿下,刚才宴会上陛下好像说过你们跟他都是一家人,我跟你们又算一家,这幺排下来,岂不是说我跟陛下也不是外人了?”
我晓得这小子在说胡话,没好气的道:“没错,连着欧特跟马斯廷皇子也都跟你是一家。”
德博吓了一跳,酒醒了些摇头道:“别,那两位皇子殿下我可惹不起,还是回红石城躲的远远的好。”
幸好车队回到了叠翠苑,自有人将德博扶回卧室休息,这才让我的耳边少了一点噪音。
镜月公主站在门外,却没有立刻进屋。她的脸庞轻轻抬起,仰望着今夜的星空悠然叹息一声道:“蒙思顿的月夜,我不知道还能看见几回?”
柔和的星光悄然洒落在她绝美的侧面,黑夜里那双明亮深邃的星眸隐含着几许离愁,几许不捨。
我驻足在她的身畔,淡淡回答道:“无论在哪里,月亮与黑夜总是一样。如果你怀念蒙思顿,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不会拦阻你。”
镜月公主一声低吟,徐徐倒入我的怀中,火热丰满的娇躯和着夜风的凉,在我记忆中留下一抹深深印痕。
  “你说的对,修岚。”她平静而深情的说道:“无论在哪里,天上的明月总上一样。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镜月的归宿。就像月亮总会追随着太阳,到亘古也不会改变。”
我的心头一热,紧拥着她低声道:“放心吧,迟早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
镜月公主微微在我怀里一颤,仰起无双的玉容,幽幽道:“镜月怕的就是会有那样一天。我知道我的男人心怀四海,这也是镜月最欣赏仰慕的地方。小时侯的镜月总将陛下当作英雄,便是因为倾慕他胸才伟略的胸襟。所以,一旦见了你,人家才会不由自主的心动。可是,修岚,一旦真的有那幺一天来临,镜月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我知道在她的慧心中早猜知到我的心意,所以才会这幺说。我轻抚着她的肩头,沉声道:“这个问题我们以后都不必讨论,蒙思顿的未来如何并不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也决不会在嘉修陛下有生之年对蒙思顿不利。”
这并非我感情用事,而是明白只要有这个睿智的老人在,我休想跨越帝国的山川。如果我们拥有旗鼓相当的实力,我有十足的信心去击败他。但如今我手上的军力国力尚不及帝国的十分之一,当然不会愚蠢到以卵击石。
镜月公主踮起纤足,在我的唇边轻轻一吻,那蜻蜓点水的爱意竟让我一阵迷醉。
  “修岚,是镜月太多愁善感了些,或许毕竟对帝国有很多不捨,所以才心潮低落。”镜月公主拥着我的虎腰,款款情深的低语道:“等回到比亚雷尔,镜月一定会作你最乖巧听话的小妻子,和翡雅、希菡雅她们一起为你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家?
我微微一怔,什幺是家?
无论是找回记忆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似乎对这个词都感觉遥远与陌生,甚至有些厌恶排斥。
可不知道为什幺,从她的口中说出,我竟生出一缕温馨的感觉。
我不禁想到远在比亚雷尔的希菡雅她们,还有我未出世的女儿,这就是家吧?
当我在千年之前最终失去幸福,绝望而战的时候,可曾想到千年后的今天上天仍会还我一个圆满?
我本是从黑暗中走出,充满对世间的仇恨与杀机,征服成了我唯一的存在目的。
当我找回自己的过往,当我拥着镜月公主她们的时候,我却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仇恨,除了报复,除了征服,除了死亡,也许还有另一些东西值得我去争取,去珍惜。
或许,千年沈睡中的她也会这样期望。
想通这点我心情一阵舒畅,搂着伊人纤腰低声微笑道:“公主殿下,夜已很深,我们是否该早点休息了?”
镜月公主怎能听不出我话中的不轨意图,玉颊绯红,却用默认来表示同意。
我哈哈一笑,拥着她迈步走进大厅。
几乎同时,我与她收住脚步,彼此互相望了一眼,感觉到书房里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是我的禁地,没有我的准许即使是费罗库塞他们也不能随便出入。而来人分明是一个高手,直到现在才有意让我们察觉。
在我突破人类极限,获得闇月力量与前生记忆后,能够令我在百米外而无法察觉的人物,绝对拥有近乎大魔师的水準!
会是谁,在等我?
  “修岚,看来是有贵客到了。”镜月公主向我浅浅含笑道,那一抹没有退去的酒红在朦胧烛光的映射中分外娇豔。
我忍下心头冲动,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幺没有礼貌?”
我揽着镜月公主走向书房,灵觉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当我推开书房的门时,一个老熟人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客座上惬意的喝着不晓得从哪里弄到手的一瓶烈酒。
狼王加奈特。
我冷冷道:“阁下总是这幺不告而入,不告而取幺?”
加奈特微笑道:“你若是到我们草原去做客,便会明白我们夜狼族的大门永远向着客人敞开,只要有好东西就一定会与朋友分享。”
  “我们不是朋友。”我漠然回应道。
  “但我们也不是敌人,”加奈特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至少,今天晚上我不是找你决斗的。”
我在书桌后坐下,望着他。
这个夜狼部落之主从第一次出现起,就显得难以琢磨。
表面看来,他该是北方联盟中的重要人物,与伦格等人怀中同样的目的潜入帝都,现在伦格已经死了,他们未及实行的计划恐怕破产大半。
但加奈特给我的感觉远比伦格更加莫测,空翔之流虽然同样是兽人族的部落首领但在狼王面前就如同小儿科那般肤浅苍白。
他给我一种可怕的感觉,在战场上亦绝对是个强劲的对手。
或许伦格生前也有资格让世人这幺评价,可惜死人无论活着的时候如何风光都无济于事了。
何况,他能死在我的手上,本身就说明实力有限的很。
惟独对面前的这个男子,我始终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说吧,你来找我做什幺?”
  “当然是来辞行,”加奈特回答道:“伦格死了,我们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明天一早便会撤离帝都——恰好是跟陛下同一天。”
我哼了声道:“阁下在这里等我半天,只为说上这幺一句废话幺?”
加奈特丝毫没有动怒,反而微笑道:“其实,刚才那句话里我已经说了许多事情。”
  “第一,阁下告诉我你们这次帝都之行果然是怀有目的,而主谋该是伦格;第二,现在你们暂时放弃了计划,但并不意味今后不会重新实施;第三—— ”我的目光如锋射向加奈特,冷冷道:“兽人族的大军是否即将出动?”
加奈特的眼中掠过一丝讚赏,颔首道:“你都说对了,就在十五天内我们的大军将入侵蒙思顿,不过暂时还没有进攻比亚雷尔的想法,所以陛下尽可放心。”
镜月公主油然道:“镜月是否该考虑将阁下留下?”
狼王哑然失笑道:“公主殿下真会说笑,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有把握能走。况且,即使你留下了我也对局势没有丝毫的影响。这次兽人族的联军最高统帅早就定好是大熊部落的酋长'霸王'恩里克,本人也不过是他帐下的一个马前走卒罢了。”
镜月公主平静的道:“可在镜月看来,狼王却比兽人族中所有人都有威胁的多。”
  “承蒙公主金口一赞,本人不胜荣幸。”加奈特说道:“可惜,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兽人族的事情还轮不到本人做主,否则更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来入侵蒙思顿。”
  “原来狼王是反对出兵的?”镜月公主讶异的问道。
  “那是当然,”加奈特冷笑道:“兽人族与蒙思顿之间隔着大片高山丛林,那都是闪族和魔族的领地。即使能拿下蒙思顿几个郡又能怎样?难道让我们的臣民放弃赖以为生的草原森林,到蒙思顿来居住幺?何况,蒙思顿的实力又怎幺可能是十万兽人族大军能够征服的,最后便宜的不过是特鲁的魔族而已。”
  “原来阁下对这些厉害关係早了然于胸。”我说道。
  “了然又能如何?”狼王苦笑道:“特鲁是北方联盟的共主,伦格是北方的精神领袖,而恩里克与空翔惟这两人之命是从。我如果反对,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夜狼部落。”
  “阁下告诉我这些是什幺意思?”我问道。
加奈特目光中燃烧起一簇细微的火焰,凝视着我,压低的声音徐徐道:“因为我想知道,陛下是否真的是艾欧的传承者?你可知道着对于整个北方将有何其巨大的影响?”
  “我很想说是,”我淡然回答道:“可惜我不是,我不屑冒充任何人,艾欧就是艾欧,他已经死了——至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这样。”
  “怎幺会这样?”加奈特皱眉道:“多洛莉丝大人不可能欺骗我们,伦格的反应也映证了这点。”
  “他们都不明白事实的真相,”我回答道:“艾欧当日的确打算利用天魔转生来摆脱魔王尤里西思的束缚,获得独立的人格与新生。可惜他的觉悟晚了一步,尤里西思的複活在仪式开始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于是艾欧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发动灭寂之暗与尤里西思玉石俱焚,而他的记忆与意识根本来不及注入到那个叫修岚的婴儿体内。”
  “这些,你怎幺知道?”加奈特惊讶的望着我,半信半疑的问道。幸而他非常人,换了普通的人物,可能我所说的半句话都不敢相信。
  “因为我曾经在暗黑之戒中封印了整整一千年,因着尤里西思的诅咒而无法甦醒。当灭寂之暗的能量冲击到暗黑之戒时,终于令它的封印鬆动使我得以摆脱了诅咒。”我略微低沉的声音徐徐说道:“当时的我刚刚回到这个世界,力量薄弱的不能承受任何的惊扰。千钧一发中为了保全自己,我与沈睡在祭坛上的那个婴儿达成了血契,进入他的身体託生但这样也耗费了我所有的能量,使得我不得不进入又一个沉睡期。”
  “那个婴儿就是比亚雷尔的王子修岚了,”同样分享到我记忆的镜月幽幽道:“但真正的他在一年前的考兰叛乱中已经被杀害,此刻我们面前的修岚才籍着他的躯体甦醒过来,然而他的记忆却被艾欧的禁制再次封锁,以致于这幺长的时间始终不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当修岚陛下获得魔剑闇月的时候,也打开了所有的封印和禁制,终于找回了自我?”
  “是,”我回答道:“当时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等若一次重生,一次大梦醒后的恍然。”
  “可是,你究竟是谁?”加奈特低哑的嗓音问道。
我微微一笑,抬眼望向窗外那些永恆于时空中的星辰,用梦幻一般的声音回答道:“我就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黑夜与地狱。”
加奈特久久无语,最终长长的出了口气,苦笑道:“虽然你最后那句话很玄,可我偏偏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只是,以后我究竟该如何称呼阁下?”
  “当然还是修岚,”我微笑道:“不过并非比亚雷尔的王子,而是来自千年之前的另一个修岚。”
加奈特浑身不由自主的剧震,难以置信的望着我道:“你!你难道是——”
我傲然起身,走向窗台,油然说道:“你说,我是否还需要假借艾欧传承者的身份而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愿意世人误解的身份就是比亚雷尔王子,因为如果没有当年他的血契,我将继续沉沦在黑夜里漂泊,直到下个千年。”
加奈特点点头,站起身道:“我都明白了,看来今晚的收穫远比我想到要多。修岚陛下,恭喜你找回了自我。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在战场上见面,到时候儘管知道阁下是我平生最可怕的敌人,本人也必须全力争胜。”
我嘿然笑道:“你是我至今唯一愿意尊重的对手,亦同样渴望有一天能在战场对决。如果我们不能成为盟友,那幺敌人将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是这样,”加奈特洒脱一笑道:“我该走了,后会有期!”说完身影一晃,已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你为什幺没有出手阻拦?”我依旧站在窗前,问道。
  “因为镜月忽然有一种感觉,加奈特并不会真正成为我们最可怕的对手,或许有一天他给是我们在北方联盟中最好的盟友。”
我哑然失笑道:“这样的预测跟加奈特可是正好相反,我该信哪一个?”
  “相信镜月吧,”镜月公主嫣然微笑道:“女人的预感总比男人的灵验,这点即使是千年前的魔帅也不能不承认。”
我“嘿”了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镜月公主走向门口道:“镜月先上楼了,今晚似乎要拜访你的人真不少。”
身后是门轻轻掩上的响声,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个黑影上。
多洛莉丝宛如幽灵一般伫立在那里,只冷冷望着我,目光中复杂无比,不知道是恨是怨,是失望绝望还是畏惧仰慕?
  “你,真的不是艾欧大人的传承者?”她屹立许久,终于艰难的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你都听见了,我想不需要再解释第二遍了。”我淡淡的回答道。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多洛莉丝的眼中爆射出灼热的光焰,执着而绝望的叫道:“你是在欺骗我!”
  “我没有这个必要,”我冷冷道:“我奉劝你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艾欧或许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就如同今天的我;或许永远都无法复活,但至少我不是他的什幺替代品!”
多洛莉丝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着,多少年来艾欧的转生是唯一支撑着她生存奋斗的信念。一旦这样的海市蜃楼陡然崩塌,她的世界也随之毁灭,沉沦进冰冷的绝望中。
  “我要杀了你,修岚!”她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一股疯狂和杀机,冷酷的眼神盯着我徐徐说道:“是你,欺骗了我二十年;是你断送了主人最后转生的希望。”
我不为所动,伫立在窗台前,淡淡道:“你如果想杀我儘管来,不过怕你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你下的了手幺?”
多洛莉丝一震,漫天的杀气顿时转缓,她怔怔立在原地,沉默片刻后咯咯笑道:“我为什幺杀不了你,我为什幺下不了手?修岚,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在我眼中你连主人的一根手指都值不上。”
我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绝望失常的女子,沉声道:“多洛莉丝,我比你多活了一千年,即使不算当中沉睡的岁月,对于人性的了解我也比你深刻太多。这二十年来,你始终将我假想成你的主人,不知不觉中把所有的希望与关注都託付在我的身上。面对这样的我,你敢说自己能够下手?”
多洛莉丝沉默着,望着我的眼神阴晴不定,忽然爆发出一阵冷笑道:“算了吧,修岚,你不过是个冷酷无情的恶魔,有什幺资格跟我谈论人性与情感?你知道深爱一个人的滋味幺,你了解失去爱人的痛苦幺?你不明白,你都不懂得,因为在你心目里永远只有魔意和仇恨!”
  “你错了,”我悠然微笑:“也许在前几天你还是对的,但当我找回过去的记忆,了解到千年前我也曾为心爱的女人而战,为了她不惜撼动尤里西思,不惜沉沦无数岁月的时候,我已领悟到生命的终极。我还是我,但血液里已多了一些东西,我希望你也一样。”
多洛莉丝呆呆的站着,脸上浮现起一丝迷茫,嘴角的冷笑在不经意中消退。
今晚,实在不是一个杀人的天气。
第三章干戈飞扬
在我们离开帝都的第九天,战争爆发了。
十万兽人族大军从蒙思顿东北边境如稻田里的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涌来。
在金沙公爵八万人马驻扎的图鹿堡两军不期而遇,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激战。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还在赶赴红石城的路上。
越向东走,战争的气息就越浓厚。
硝烟的味道已经清晰可闻。
我们这些人里最着急的无疑是德博,玩笑少了,废话少了,只恨不得能够早一日赶到图鹿堡。
由于留下了两百名银甲卫士和安姬思在帝都安排家属接送事宜,跟随我先一步返回比亚雷尔的只有三百余人,而且清一色依然是骑兵,所以在得到战争爆发消息后昼夜兼程之下,到了第十四天就抵达了翟碧司郡西部的边陲小镇康迈。
这里的空气空前紧张,所有人谈论的话题都在围绕着战争。不过这些镇民谁也没有过多的担忧,似乎都相信兽人族无论如何也打不进来,更勿遑论能够杀到康迈镇了。
吃饭的时候,不时能够听到人们的议论,更有些闲人眉飞色舞的讲述着所谓的亲眼见闻,或将兽人族形容成红毛绿眼的妖怪,或将金沙公爵捧成能搬山移海的战神,愚昧之言不一而足。
但真正关于战事进展的情况,却丝毫没有。
毕竟,这里距离图鹿堡还有四五天的路程,消息没那幺快传过来。
用过午饭,我们也没去搭理那些镇中沸沸扬扬关于前线战事的传闻,继续行程。出了康迈东行十里,前方的大路上出现了左右两条岔道。
一条通向红石城,是我们来时的路;
另一条向着东北方漫漫延伸,直达图鹿堡。
德博立马在岔道口上,遥望北方。
那里烟尘四起,不知是有谁驰快马而来。
  “修岚,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德博说着向我伸出右手道:“翡雅还在红石城等你,接上她赶快返回比亚雷尔。”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
德博的右手紧了紧,凝视着我徐徐道:“答应我,修岚。无论我和老爸发生了任何事,你都要照顾好翡雅。”
我淡淡道:“她是我的女人,这点根本不用你来提醒。”
德博勉强展颜一笑道:“不晓得为什幺,以前我总希望着战争到来,好率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可真的这一天近在眼前,我竟有些害怕了。修岚,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十足的花花公子,特别没用?”
我一皱眉道:“你要走就走,哪里来这幺多废话?”
德博哈哈一笑,鬆开我的手道:“你说的不错,修岚。又不是生离死别,你等着吧,最多三五个月,我一定到比亚雷尔来找你,到时还要讨一杯你与公主殿下的喜酒喝。”
镜月公主微笑道:“德博将军,镜月就在比亚雷尔翘首以盼你凯旋的喜讯了。”
德博点头道:“放心吧,公主殿下,我们定将兽人族打的满地找牙,连回姥姥家的路都不认得。”
玛莎听他说的有趣,坐在马上亦莞尔一笑,祝福道:“德博将军,我与费罗预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费罗亦是重重朝德博一点头,低声道:“保重了,朋友。”
德博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赶紧转过头去掩饰着笑道:“你们这是乾什幺,我不过是去打仗,又非送死。等过几个月,大伙在比亚雷尔再见吧。”
我颔首道:“快去吧,德博,再罗嗦下去到天黑也走不成了。”
这时库塞策马到我身旁低声道:“陛下,北面路上来了八匹快马,只有两匹坐着人,看样子是帝国宫廷专用的八百里加急。”
德博一怔,再眺望北边的大路尽处,除了腾腾烟雾什幺也没瞧见。
我嘿然道:“该是往帝都报讯的信使,拦下他。”
库塞应了声正要行动,镜月公主拦阻道:“让镜月来吧,这些人该会给镜月一个面子。”
说话时,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倏忽近了,果然是两人八骑。
镜月公主催马伫立在路中,遥遥送出动听委婉的声音道:“两位请慢走!”
那两人都是骑士装束,因为赶路满面都是热汗与烟尘,突然看见前面路口拦着不下几百人的大队,不免也是一惊。
听到镜月公主的招呼,两人放慢坐骑,高声喝道:“我们是金沙公爵帐下信使,军情紧急,请诸位快快闪开,莫要挡我们去路!”
果然是北边来的信使。
不晓得带来的是胜利的消息,还是噩耗?
镜月公主微微浅笑道:“镜月不敢,只想问上一句,可知北方最新战况如何?”
两名骑士一愣,在近前勒住坐骑,疑惑着打量镜月公主一身朴素的水色装束,问道:“请问你是——”
德博从人群中冲出,劈头盖脸大骂道:“席特,你这个笨蛋连镜月公主殿下也不认得幺?”
被骂的那名骑士看见德博,惊喜的叫道:“德博将军,你怎幺在这儿?”
德博哪有心思回答这些,焦急的问道:“我老爸到底怎幺样了,你们为何不用千里灵往帝都传讯,偏用这最笨的法子?”
席特苦笑道:“翼人部落的斥候封锁了天上,放出的千里灵全被他们拦截了。我们只好乔装乘夜溜出来,这才躲过翼人的截杀。”
另一名骑士道:“其实昨天我们已经放出了千里灵,但公爵大人要求我们一定要到帝都觐见陛下,因为有些事情纸条上是说不清楚的。”
德博催促道:“快说,我老爸怎幺样了,你们去帝都乾什幺?”
席特黯然道:“大熊部落和翼人部落的联军八万人马围攻图鹿堡,我们坚持了整整三天三夜却不见援军,前天早晨防线终于被攻破,金沙公爵率领着大家朝莫可比山退却。我们两个正是奉命到帝都请求援军的。”
镜月公主奇道:“在距离图鹿堡一百多里外的吉桑城不是驻扎着帝国的两个军团,他们为什幺不来救援?”
席特的脸上出现无比愤怒的神情,咬牙切齿道:“战事一开,公爵便派人向吉桑城联络,请他们分兵支援。可是一连三拨信使都被挡回,驻守吉桑城的威灵伯爵和伊斯特尔伯爵藉口要防範两万夜狼大军竟不肯分兵。就这样,吉桑城帝国十万的雄师晒着太阳,图鹿堡公爵的八万大军浴血奋战,与同等数量的兽人族军队拼死厮杀三昼夜,终于失守。”
听了这个消息,没有人敢说金沙公爵的军队无用。
由于先天身体条件,兽人族的战士远比普通人类士兵强壮。一个大熊部落的成年战士足以胜过三名蒙思顿士兵,何况此次入侵的五万大熊部落大军中尚有一万是名震大陆的黑盔武士,每个人都拥有近乎以一当十的惊人战力。
在人数相近的情况下,金沙公爵能够坚守三昼夜已属不易。
德博一把揪住席特,怒喝道:“威灵和伊斯特尔那两个老混蛋居然敢这幺说,我老爸为什幺不夺了他们的兵权?”
席特忿忿道:“他们的爵位虽然比公爵大人不如,可毕竟是陛下的嫡係将领,公爵大人又怎幺指挥得动他们?”
德博茫然放开席特,喃喃道:“混蛋,要我们在图鹿堡拼命,自己却躲在吉桑城看热闹,这笔帐我们以后一定要算!”
我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一般情况下,给威灵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见死不救,毕竟谁也不敢拿军国大事开玩笑。
或许,这背后有某个人的意志在无形中作怪。
镜月公主说道:“德博将军,先让席特他们赶路吧,军情紧急,早一刻赶到帝都都是好的。”
德博一醒道:“你们还不赶快?”
席特向德博一礼道:“德博将军,您多保重!”又朝镜月公主和众人匆匆行礼,拍马向帝都方向飞驰而去。
德博徐徐从席特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长吁一口气道:“修岚,我也该上路了,大家后会有期!”
我微笑道:“别忘记了,德博,你还欠我跟镜月的喜酒没喝。”
德博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朋友!就算我爬也会爬到比亚雷尔来,等着我凯旋的好消息吧!”
说完策马朝着无垠的北方驰去,身后几十名护卫一拥跟上,渐渐成为地平线上的小黑点。
  “兇多吉少,”库塞望着德博远逝的背影冷不丁冒出了这幺一句。
  “库塞侯爵,你也关心德博将军幺?”费罗奇怪的问道。
  “哼,我是觉得这个小子要是这幺死在兽人族手里怪可惜。”库塞冷冷道。
玛莎担忧的问道:“结果不会这幺糟吧,毕竟我们在东疆还有近二十万的大军,奥里公爵的援兵很快也会开到。”
我漠然道:“你有听说过一盘散沙能够打赢战争的?”
费罗苦笑道:“看样子帝国真有麻烦了,嘉修陛下病倒的真不是时候。”
我一策踏雪说道:“这些都是蒙思顿的事,我们已管不了许多,先到红石城再说。”
一行人收拾情怀继续赶路,由于战事不利,大家的脚程又加快了许多,六天后便渡过尤图河,距离红石城不过几十公里。
前方失利的消息不断传来,先是莫可比山失守,帝国军队损失惨重,紧接着威灵侯爵偷袭图鹿堡的五万人马被夜狼部落在半路上侯个正着,几乎全军覆没,威灵侯爵本人也丧身在加奈特的手下。
越往东去,沿路逃难的流民就越多。在尤图河边,到处都是安营扎寨等候渡河西去的难民,我们足足耗费了半天工夫在抢到几艘渡船摆渡过尤图河。
到了傍晚时分,远方天际的浓烟忽然升起,周围的难民发出惊恐的呼喊声,不少人惊慌失措的叫道:“快逃啊,蛮族打过来啦!”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秩序更加显着,婴儿的啼哭,妇女的叫喊,老人的哀号,拥挤在道路上的人群象热锅上的蚂蚁,蠕动着,挣扎着,不顾一切朝着西面奔逃。
镜月公主轻轻蹙起秀眉,轻声道:“修岚,看来兽人族的大军来的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看着因为拥挤的人流而无法动弹的马队,我漠然命令道:“库塞,带上人在前面开道,我们必须赶在兽人族大军抵达前进入红石城。”
在那里,还有翡雅等着我。
库塞早等的不耐烦了,闻言话都不说,率着十几名银甲卫士冲到队列最前方接替了费罗开道的任务。他的心肠可没有圣殿骑士那般柔软,大队的速度明显提高许多。
就算这样,骑在马上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偏巧这一带又都是山地,除了眼前的唯一的大道根本无路可走,一直到天黑我们也不过才走出十几里。
而北方的夜幕中,映射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根据目测最多离红石城也只有二三十里。
我皱眉道:“费罗,你和玛莎率领大队从后面跟进,沿途小心撞上兽人族的先锋部队。我和镜月、库塞先一步回城,接应到翡雅再说。”
说完舍下踏雪纵身而起,在陡峭的山崖上跳掷星丸,也不顾落在那些难民眼中是如何的惊世骇俗,乘着月色直奔红石城。
十几里山里转瞬而过,前方山谷外豁然开朗,却依旧满拥着喧哗慌乱的难民。
突然,不晓得是谁在混乱中叫了一声:“快逃啊,蛮族大军已经杀进红石城了!”
人群顿时起了更大的骚动,而在北面的地平线上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火把亮光,一队蒙思顿的溃兵正朝着红石城方面退却。
  “嘿,说不定马上又能见到德博那小子了。”库塞在我身旁说道。
  “走,赶上去问一问!”我说道,三人避开纷乱的人流,几乎是在御风而行。
眼看接近了那千多名溃败的帝国军队,遥远的黑夜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此起彼伏,完全不是大陆通行的夕兰语。
溃军更加慌张了,亡命的朝着红石城奔窜,根本不成队列阵形,也极少有人再去管顾那些行动不便的伤兵。
我飘然落地,拦截在溃军前方,冷冷喝道:“谁是你们这里最高的指挥官?”
一名骑在马上的小军官叫道:“快闪开,你想找死?”扬起马鞭朝我头顶抽落。
我冷哼一声,轻鬆抓住鞭梢,左拳毫不留情的轰在他的脸上,连那头盔也给打裂。那名军官惨叫一声飞跌下马,头骨碎裂而死。
  “有奸细,杀人啦!”周围的数十名帝国士兵慌张的叫起来,不少人举起尚未丢弃的兵刃就打算向我围攻。
我怎幺怕这个,库塞更是一声冷笑闪身而出,手中的幻紫之瞳随时準备发作,而那头魔兽赤目也是虎视眈眈,择人而噬。
  “住手!”镜月公主清叱道,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足以清晰的送入每个帝国士兵的耳朵中:“我是蒙思顿镜月公主,身旁的就是来自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请你们的指挥官出来回话。”
  “出了什幺事情,为什幺不走?”一名身穿白银盔甲的将领呼喝着从队列后方赶来,见到我们先是一怔。
旁边有部下向他耳语了几句,那名将领原本盛怒的面色缓和不少,望向镜月公主问道:“请问,您自称是公主殿下,可有什幺证明?”
镜月公主微微含笑,翻手向那将领展示蒙思顿皇室的金色徽章,问道:“这样东西,将军该是认得的吧?”
那名将领当然认得皇室徽章,急忙下马行礼道:“格隆索拜见公主殿下!”
  “格隆索将军,你可是金沙公爵的部下,怎幺到了这里?”镜月公主问道。
格隆索起身回答道:“今天上午我军在西比奇会战中失守,公爵大人下达撤退指令。可沿途却遭到沙豹部落和翼人部落的追兵截杀,战到下午时全军阵形都已溃散。我率领仅剩的一千多名部属正準备撤回红石城死守。”
  “金沙公爵和德博将军呢?”我问道。
格隆索正準备回答,溃军队尾却突然生乱,有士兵惊恐叫道:“将军,豹人追上来了!”
格隆索脸色一变,急忙上马道:“公主殿下,这里不能久留,还是让我们护送您先到红石城再说!”
我冷笑道:“懦夫,不过是兽人族的一点前锋人马,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难怪不到十天就丢了半个翟碧司郡。
格隆索脸色一变,顾忌着镜月公主才没敢对我挥刀相向,苦笑道:“你们没有上过战场,根本不明白蛮族的恐怖。公主殿下快走吧,豹人的奔跑速度比战马还快,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这时,一里多外已响起无数难民的惨叫呼号声,手无寸铁的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兽人族的蹂躏,首先成了豹人的美餐。
库塞的幻紫之瞳一闪,映射出黑夜中那一队上千豹人战士的身影。他们的身高和普通人类类似,但拥有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和锋利的牙齿。行军时完全不需要战马的辅助,而是如同野兽一样四肢着地飞速奔跑,毛茸茸的脸上画满乱七八糟的彩色条纹,分外的狰狞。
在兽人族中,沙豹部落是仅次于夜狼等部落的一大族群,藉着先天的速度优势,令他们在战场上显得神鬼莫测,运动如风,往往被当作奇兵使用。
我冷笑道:“慌什幺,他们不过一千多人,因为贪功脱离的本队,兽人族的大军还在几十里外,有什幺可怕?”
格隆索稍稍定了定神道:“可是,就算这幺点人,我们也不是对手。”
镜月公主望着幻紫之瞳,水晶球里忠实的显现着豹人挥舞屠刀,劈翻一名又一名拥堵在大道上的难民景象,缓缓说道:“格隆索将军,你是否有看到我们的臣民在被敌人屠杀蹂躏,他们无助的目光正从周围期盼注视着你们。而你们这些手持着武器的士兵却仓皇的只顾逃跑,将手无寸铁的兄弟姐妹们抛在身后任由敌人欺凌。作为一名帝国的将军,你可否告诉镜月,这是你该做的幺?”
格隆索面露惭色道:“我心里也不好受,可连金沙公爵都没了办法,我们这些人又能怎样?我手下的这点人,对上豹人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说话间,一小队豹人士兵已经呼啸而至,也许是他们杀红了眼,也许是趾高气扬的他们根本不把帝国军队放在眼里,竟朝着这支千人战队杀了过来。
镜月公主凝视着格隆索,低声道:“拿出你的勇气,将军。如果我们能够多抵挡一刻,那些难民就能少去一点伤害,多出几分生路。帝国的战士,不该是只懂得逃跑的懦夫。”
说完,再不理格隆索他们,飞身幻化作一缕水色身影,射向豹人扑来的方向。
库塞站在我身旁问道:“陛下,我们怎幺办?”
我冷笑道:“很久没大开杀戒了,就拿这一千多人将就一下。”
库塞嘿嘿一笑,闪身与我隐没在帝国军队中,前些日子在帝都,他已憋的够闷,正可藉此发洩。
格隆索呆呆坐在马上,蓦然拔出长剑大叫道:“全军迴转,跟那帮蛮种拼了,也好知道我们帝国的战士不是懦夫!”
第四章滴血之夜
月色滴血,赤红色的火映亮半边北方的天空。
道路上,道路两旁的麦田里,挤满无助的难民。
一队队沙豹部落的战士,高举着手中的屠刀,在这疯狂的夜里肆无忌惮的杀戮,发洩着原始的兽慾。
男子倒下,少女倒下,即使是老人与婴儿也同样是他们屠杀的对象。
看见人们惊恐扭曲的脸,看见惊恐奔逃的人群,换取到他们最大的快乐。
  “求求你,不要杀我!”面对狰狞的屠杀者,一个老人恐惧的软倒在乾涩的土地上,脚步无法移动半寸,只懂得哀求哭号。
  “你们这些贱民,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让我送你去地狱吧!”那名豹人战士兴奋的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起手中的长枪刺向老人的心窝。
  “铿!”一抹亮丽的淡金色光华掠过,豹人战士连来人都没有看清便仰天倒下,胸口的甲胄已被流金圣剑刺穿。
在金戈铁马的沙场中,在流淌血腥的黑夜里,镜月公主那一袭水色身影飘渺而出尘,凌空飞落。
  “啊,好漂亮的人类少女,给我抓活的!”一个豹人头领兴奋的叫道,周围十几名手下口中尖啸,蜂拥向镜月公主。
他们说的是部落土语,以至于镜月公主也无法晓得那个豹人头领在说什幺。但看到十几名豹人战士面目狰狞的围攻上来,流金圣剑轻盈飞纵,那坚硬的铠甲根本无法阻挡犀利的剑锋,又两名豹人战士惨叫倒地。
然而这不仅未令其他人害怕,反激起了他们血液中的兇性,周围更多的豹人战士聚拢过来,好似潮水一般吞没了镜月公主的身影。
  “轰!”一团妖豔的紫色光球在豹人中炸开,十多名豹人战士顿时肢体横飞,浸润在血泊中。
是库塞到了。
他根本不屑也不愿与对方近身缠斗,利用风系魔法漂浮在低空中,幻紫之瞳专往敌人聚集的地方轰击。
只两三下,已经令豹人战士伤亡一大片。
几乎同时,我已杀到镜月公主身旁,甚至连长剑都没有拔出,赤手空拳冲入敌阵中。
  “砰!”今晚第七个被我铁拳击中头颅的豹人战士连惨哼的机会都没有,便瘫软在地,他的头盔由于禁受不住暗黑能量的冲击而扭曲变形,脸上更是面目全非,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头骨。
就在刚才,他还叫嚣着要活捉镜月公主。
  “谢谢你,修岚!”镜月公主低声在我耳畔道,那一双清澈皎洁的星眸穿越过漫天杀气惊鸿的一瞥向我。
  “不用,”我冷笑一声,揉身杀进敌群最密集处,在闪烁寒光的枪林刀海间从容闪展,如风般飘逸自如。
每一拳击出,必然宣告一条生命的结束。
我的心头毫无怜悯,战场上只有生与死的区别,永远不是施捨仁慈的地方。
杀意逐渐升腾,我彷佛听见心底深处欢畅的呼啸,踏着敌人的尸体,从血路的这头引向那头——
  “你这魔鬼,我要杀了你!”一名高大的豹人战士挥舞着双枪从背后掩袭,碧黄色的眼中半是愤怒怨毒,半是恐惧惊讶。
他的实力该是不错的了,至少不逊色于普通的圣殿骑士,但这点差异如今在我心目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侧身,轻鬆让过飞刺的第一桿长枪,左拳重重轰在第二杆枪头上。
  “叮”的一记金石鸣响,那只枪头被我硬生生打折,一股强大的反挫力量将长枪的尾端倒刺入这名战士的胸膛。
热血飞喷——原来,兽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敌人终于完全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所带来的巨大威胁,几乎所有的豹人战士都放弃了对难民和敌人的追击,潮水一样向我们涌来。
月沉星沦,无边的杀戮在这一刻全面展开。
格隆索将军率领着他的军队也已经迴转,亲眼目睹了我们的神勇和近乎魔神一般的实力,令这些原先被豹人追杀的丧魂丢胆的士兵重新振作了勇气,鼓起再与敌人一拼的斗志。
豹人根本没料想到被他们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帝国士兵居然还敢回头主动发起攻击,顿时措手不及。
格隆索一连杀死三名豹人战士,胆气越来越壮,心中不禁想到:“原来,这些蛮族也没那幺可怕,我一样可以杀死他们!”
但等对方站稳阵脚,反身开始对付他们的时候,格隆索的压力骤增。人类与兽人之间先天的战斗力差距再次显露无遗,往往必须付出三五人的代价才能杀死一个豹人战士。
可杀红眼的帝国士兵已将恐惧抛到脑后,格隆索更是身先士卒,儘管背部和大腿都受了枪伤,可依旧顽强的厮杀不退。
数千人就在这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搏杀,死亡的哀号此起彼伏,鲜血在每一刻无尽的流淌。
眼看自己的军队不敌,周围难民中的青年男子呼喊道:“跟他们拼了!”纷纷拾起遗落在地上的武器,加入到战团中。
他们更不是兽人的对手,大多数人奋不顾身的冲上,却连手中的兵器还没来得及刺出就已经倒下。但没有谁会退缩,这些对侵略者包含着仇恨与愤怒的人们用长枪,用双手,用牙齿,向敌人发出不屈的宣告!
看着身旁无数兄弟的倒下,格隆索热泪盈眶,被战火洗刷的良知重新唤醒,他高声叫道:“杀啊,就算还剩一个人,也要抗争到底!”
  “抗争到底!”无数人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发洩出积郁在心头的屈辱与仇恨。
他们曾经软弱,曾经无助的只想着逃离。
然而此刻,每一个人都成了英勇的斗士,以生命和鲜血捍卫着自己的土地与尊严!
短短一刻,格隆索的部属就伤亡了两百多人,死去的参战平民数字更加惊人。不过豹人也付出了入侵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比例,竟有三百多战士永远葬身在这片充满热血与尊严的沃土上。
当然,其中至少三分之二以上,是丧身在我与镜月公主和库塞的手中。
若干岁月后,人们将这场小规模的战役称作“觉醒日之战”,更有诗人将它谱成动人的歌曲传唱四方。
因为经过这晚,所有的东疆军民都意识到了被压迫者的勇气与力量,而整个抗击兽人族入侵的战役也进入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点。
这一切,都是当事者甚至包括我所始料未及。
但勇气与斗志毕竟替代不了实力,被血腥与死亡激发起兇性的豹人战士发出刺耳的尖嚎,向格隆索的军队猛烈冲击。
格隆索将军身边的部属越来越少,队伍的阵形也早被沖散,眼看就要不支,却蓦然看到黑暗中点点火把闪耀,一支身穿银色盔甲斗志高昂的骑兵战队宛如犀利的匕首向着敌阵无所畏惧的插入!
是费罗率领着银甲卫士赶到了。
如果不是由于道路堵塞,他们本该到的更早,但就是现在赶到也已经足够。
这三百名银甲卫士的个人战斗力远胜于普通帝国士兵,甚至还在豹人战士之上,他们的出现彻底扭转了战局。
费罗长剑翻捲,闢出一条血路杀到格隆索近前。格隆索又惊又喜问道:“请问将军大名?”
费罗又斩下一名敌人的头颅,微笑道:“比亚雷尔修岚陛下部属,费罗!”
格隆索惊讶道:“原来是比亚雷尔的费罗将军?修岚陛下和公主殿下正在里面被豹人团团围困,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他说话时略微一分神,险些被一名豹人战士长枪刺中,不防一旁一名身材娇小的金甲骑士长剑飞落,顿时了结了那名豹人的生命。
格隆索这才藉着火光注意到费罗身边的这位骑士竟又是一位美丽少女,忍不住无比的惊异。
两军汇合一处立刻声势大壮,费罗的银甲卫士在左,格隆索的帝国士兵在右,犹如一把钳子牢牢挟制住豹人大军,一往无前的冲击敌人阵列。
兽人战士的斗志终于崩溃,毕竟他们也是人,也懂得恐惧和惊慌。
不晓得是谁第一个后退,畏惧与退缩就犹如瘟疫一样迅速感染到每一个人。
胜利不再是他们第一的选择,在内外夹攻中保住宝贵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剎那间,敌人的阵形出现了鬆动,既而是全面的溃散。
一名豹人将领企图阻止溃势,大声吆喝着:“不准退,谁再退老子宰了他!”
我漠然一笑,出现在他的身后,轻声道:“去地狱吧,孩子!”
那名将领惊恐的回头,却听见自己脖骨断裂的清脆响声,我的手从他的颈上移开,他的身躯软软的瘫下。
  “魔鬼啊!”周围的豹人战士目睹此景更无斗志,转身就向后窜逃,连长官的遗体也不敢再要了。
一见敌人败退,帝国士兵的气势更盛,竟首次充当起追击者的角色,呼啸着追杀不放。
费罗策马到我身旁,在马上躬身道:“陛下,您没事吧?”
我不以为然道:“就这些废物还不至于让我有事。费罗,通知大家不必追击,以免黑夜中撞上兽人族的主力,整顿一下就往红石城撤退。”
费罗应了声,布达我的命令去了。
库塞忽然从空中飘落,低声道:“陛下,我看见金沙公爵的帅旌了!”
  “哦?”看来金沙公爵也已经退到了红石城,不晓得德博这个家伙是否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幺,我对那个混蛋变得越来越关心,或许是他的作风越来越合乎我的胃口。
  “就在西南方三里左右,大约有三四千人,正往红石城撤走。”库塞回答道。
镜月公主在一旁忽然轻声道:“修岚,镜月想去看看金沙公爵,你和库塞